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果煜法師講於馬來西亞佛學院 / 釋普翔整理
 
從正法到末法
 
記得,在初學佛時,雖然從某些佛學概論上,即已知道佛教可分正法時期、像法時期跟末法時期。但因對彼還沒有較切身的體認故,所以我還不覺得這個時代是末法時代。
 
尤其在接觸中觀思想時。中觀思想對我個人的影響實非常的大─我今天之所以能出家,其實是源於受中觀思想的影響故。說實話,以我的個性,想用一般的宗教情操來感動我出家,還不是那麼容易的事。但因於我對中觀的理解,深感覺到如古人所說的「朝聞道,夕死可矣」的感受,所以才能提起我出家的意願─以弘揚中觀思想為己任。於是因於對中觀的體認,我乃更不覺得現在是末法時代。因為中觀所說的法,即是正法也。
 
我因中觀的啟發而決定出家後,即到農禪寺跟隨我師父打禪七。而在禪堂用功時,我也肯定禪法絕是正法;尤其在禪修有點體驗後,我更肯定:此還是在正法的時代裡。
 
所以雖經論上,多謂此為末法時代,但我猶不覺得。為什麼呢?因為若以個人用功而言,只要你根據正確的知見、方法去修行,即無所謂末法時代。
 
一直到我住山期滿後,因看到整個佛教界及眾生界的種種亂像,我才慢慢感觸到這個時代真是末法時代。從表象上看,台灣佛教好像發展得很快,既信眾多,又活動頻。可是從實修的角度來著眼,我覺得根本未曾落實過。尤其很多時候,都只在人潮裡鑽動、作秀、賣俏、耍寶。因此看得越多,越覺得這個時代的病越重。我相信各位如也關切到整個佛教界的目前狀況,必也會有類似的感慨。
 
有人說:二十一世紀將是宗教狂熱的時代。但如果已到狂熱的地步,便絕不是正法。以正法雖可讓我們精進、安定,但絕不至於狂熱的地步。所以我今天所稱的末法時代,不是以時間先後而論的─如經論上所說在正法一千年、像法一千年後,應是末法時代。而是從社會的現象,尤其是眾生的心態,來確認此是否末法時代?所以下面,我且定義:「何謂末法時代?」


末法的定義


首先「末」者,猶如枝末。像一棵樹,是從根部延伸到枝幹,再繁衍於末梢。所以當枝末愈分叉越繁多時,便離根本也就越遠。所以當佛教愈傳愈久,愈傳愈廣時,分歧的派別就會越來越多。尤其很多思想或修行法門,皆已慢慢趨入偏端或枝末去矣。有時候,支派間的差異,其實還微不足道;但很多人卻寧愛在這些枝末上計長較短、鑽牛角尖,而尋不著正法。
 
事實上,我們如用中觀的思想、用禪的理念,甚至用《阿含經》的經義來看,佛法原是非常直接、簡單、明瞭的;而不像現代人所認定的:猶如天羅地網一般,或者根本進不去,或者進去之後,便浩瀚如海而不辨東西。為什麼正法應是非常簡單、明瞭的呢?因為既釋迦牟尼佛是在菩提樹下頓悟成佛的;而頓悟者,即使從開始出家、雪山修行,到誓願於菩提樹下,過程可以蠻繁複的。但於剎那間所悟的哲理,絕不當那麼複雜才是。
 
頓悟不是像哲學家,每天想、每天想才慢慢把架構舖演出來。故如康德哲學或黑格爾哲學,真的很複雜(但複雜,不等於正確或高明。)而頓悟卻只在一念之間,便完全凸顯出來。佛陀之所以說法四十九年,其實也只為把從頓悟而有的理念或體驗,用不同的角度、言說、方便,來開示給眾生知了,以便尋序悟入佛道。所以修學佛法,其也只是為契入佛陀在菩提樹下所頓悟的那一念而已!
 
但佛教何以會變成目前這麼龐雜?所謂三藏十二部經,甚至十八部派等。我認為乃源於:
 
一、依語不依義:既四十九年說法,乃用各式各樣的言語或角度去切入的;故很多人只聽到借用的表象語言,而沒辦法契入佛陀所要昭示的理念。所以如從所欲昭示的義理去看,應是很單純的;反之,從所借用的語言表象來看,就必非常龐雜。
 
二、見指不見月:這是禪宗常用的比喻。在菩提樹下所頓悟的理念,乃喻為天上的明月。而所借用的表象語言,乃如標示的指頭。故如能順指頭所示而尋得明月,則只單純一明月而已!反之,卻於指頭上論功夫的話,那豈能不複雜─對東邊的人,向西邊指;在南邊的人,向北邊指;甚至指頭,還有粗細、長短、剛柔之別。
 
故從指月的比喻,我常說一個人在修學的過程裡有沒有進步,但看是否能把我們最初對佛教,那種既渺茫又龐雜的印象,愈理輪廓越清楚,或愈修也距離愈來愈近也。
 
可是事實上,很多人就是沒辦法?因為他們都只看指頭而不看月亮。於是從指頭去看,佛教就有經律論三藏,有十二部經,有十八部派等。
 
這十八部派還只是印度的支派。其到中國之後,又有所謂的十宗。而十大宗派裡,在禪宗底下又仍再分臨濟、曹洞等五支。所以事實上,宗派都只有增無減,越分越多。而在未來裡,將會有更多的教派,如草木蔚起。所以如一修學者,只在枝末的教派裡鑽研求進,便絕看不到原始佛教的真面目。
 
以上謂末法,如樹木從本到末,是第一種定義。其次:


定義之二


「末」即末流,像河流一樣,從最初的源頭慢慢流到中流,最後趨向於末流。相信各位皆知:河流的上、中、下游,景觀完全不一樣。在河川上流時,雖水量較小,可是卻清純而有衝力;故能形成瀑布、峽谷、幽潭、迴漩等。清純而有衝力,乃比喻動機單純而道心堅固也。
 
而待河川漸至中流或下流後,因既有其他支流的混雜,且為中流、下流都是人口較密集之地,由是污染乃會更嚴重。故中流、下流,雖水量增多,但含污納垢。又河川在中流、下流後,因河床趨向於平緩,故也不可能像上流一般衝擊有力。這乃比喻佛法傳至中流、下流的時代後,雖信佛的人與日俱增;但動機卻已不那麼單純了,尤其道心更不比從前堅固。
 
在原始佛教─如《阿含經》或《廣律》中,即可知最初跟釋迦牟尼佛出家的弟子,乃以出世解脫為唯一目標;故動機非常單純,就如上流的水一樣清純而甘美。而待僧團日漸發展後,就有很多人乃為「慕名」而來。尤其當僧團又因有國王、將相等的大力護持,所以供養也越來越豐盛了。於是遂使很多人加入僧團的動機已不如當初的清純。
 
所以在律典上,曾討論過這樣的問題:「為什麼佛陀最初還未制戒時,成道證果的人反比較多;而當戒越制越完備後,卻反使成道、證果的人比較少?」其實乃為後期的僧團,已非當初那麼清純爾。
 
尤其大乘經典上更說:「先以欲鉤之,後令入佛道」。故初入道的動機已非為法而來也,而是為貪慾、瞋欲,或其他世間的欲。因此以「先以欲鉤之,後令入佛道」的方便,而吸引眾多人到佛教團體裡,表面上聲勢是壯大了,可是實際上品質卻降低了。這就像下流的河川,雖水量很大,但已含污納垢,且趨於疲憊。


二障
 
從前面所講末法的定義裡,即寓有兩種障:一、因「依語不依義,見指不見月」而參不透真正的佛法,所以由於理路不明而有文字障。二、既動機不純而含污納垢故,即有煩惱障。於是既有文字障,又有煩惱障,那修學佛法,就難以成就了。
 
末法的現象
 
下面我們就以目前所已看到的一些現象,來說明何為末法時代?修學佛法常說有四個次第:信解行證,因此我也從信解行證的角度來說明末法現象:
 

 
首先講信,很多人之所以皈依三寶,乃為尊重信賴佛法僧故也。但很多時候,此「僧」的「眾」,乃非出家眾,而是群眾。這也就說目前很多人之所以學佛,只為流行或時髦爾;所以為了流行,你不學還不行哩!於是很多佛教團體也趁機搞群眾運動。那群眾在那裏呢?在馬來西亞的這麼多人中,你真知道每個人在想什麼嗎?當然不可能。故所謂的群眾,乃多是從媒體而得有的印象。
 
故如報紙或電視每天都這樣報導的話,你便以為現在人大概都這麼想的吧!所以群眾在那裏呢?乃掌握在媒體的手中。因此當媒體開始以佛教為對像而大加抄作的話,便有一大群盲從的羔羊來學佛了。
 
可是這些人真的信佛了嗎?我看是湊熱鬧的成份比較多啦!所以這些人與其說信,不如說不信呢--風吹兩邊倒。在台灣發生過一連串的宗教事件前,每個人都以手上戴念珠為時髦,也口口聲聲說他是學佛的,打坐參禪的,看起來好像滿街都是佛教徒。可是中X事件一發生之後,很多人念珠都藏起來了,也不敢再向人炫耀他是佛教徒。
 
我聽說某佛教團體有例行的法會,在事件未發生前,參加人數約一萬左右;而發生後呢?乃不到五百也。各位想想,這比例差多少啊?所以我才說:信是表像,不信才是實質哩!如果硬說他有信,則信的只是群眾和媒體也。
 
故如明天媒體要掀你底牌的話,就趕快逃之夭夭。我相信很多佛教團體,還習尚用媒體的運作方式,來爭取更多的信徒。可是實際上,這倒充滿了危機。
 

 
這句話也算蠻刻薄的,解非義解、理解,而是肢解也。本來透過佛典上的文句、名相,乃為瞭解佛教的義理。也許最初我們只能理得一小部份;然後再從小部份、小部份去慢慢歸納,而得最究竟最圓滿的結論,故稱為「一切智」。
 
而現代人卻崇尚「肢解」的技巧,就是把很多名相剖析再剖析,註解再註解,非把名相肢解得支離破碎不可。現所謂的學術研究,往往只在名相、文獻裏鑽;若能鑽出一些名堂,即能成為一家之言。但他們對佛法真理解了嗎?我想不見得啊!尤其在進入資訊時代後,我相信各位如用電腦者都知道。佛教將來必將《大藏經》收錄在光碟裡,而既入光碟後,要搜尋、要複製、要剪貼,皆再方便不過了。以前我們還譏諷某些人寫書,是用剪刀、漿糊去拼湊的;而現在更可從電腦裡滑鼠一拉就完了!故一下子就可寫一本書了。
 
但是寫完之後,你問他:真懂了嗎?見木不見林也。雖然我個人也在用電腦,但我蠻瞭解電腦對修學的負面作用─雖能收集到成堆的資料,而會不到佛法的真理。
 
下面我且舉例說明一般人如何肢解名相。比如說《心經》:『觀自在菩薩行般若波羅蜜多時,照見五蘊皆空,度一切苦厄。』真正的重點其實應在「度一切苦厄」。然何以能「度一切苦厄」呢?因「照見五蘊皆空」也。
 
可是很多人往往只把五蘊的名相,解釋得非常詳盡,說色有形色、顏色、表色;而顏色又有青黃皂白,甚至再加上現在的光學,什麼振幅、波形、頻率之類,反正可用很多知識來解釋色的存在與變化。受想行識等,也都類似。所以光要把有關五蘊的知識收編起來,便可寫一本書矣!
 
可是釋迦牟尼佛之所以「借用」五蘊的名相者,乃為告訴我們既色身是空的,也心識是假的。故重點只在空幻,而非五蘊呀!但很多人即使已能把五蘊分析得這麼細膩,而五蘊空不空呢?他倒忘掉了。甚至到最後不只身心不空,甚至五蘊也變成實有的。部派佛教中的三世實有論,就是這個樣子。
 
既連五蘊都空不了,那還能度一切苦厄嗎?也許他仍能把苦,更解析成三苦、八苦!講得天花亂墜、日月無光;但只愈說愈苦,何能度一切苦厄呢?這也是我深深感慨的:目前的佛學課程、講經法會,皆是用「肢解」的方式來說經,故使眾多人越學頭越大。「白髮空垂三千丈,智慧不向心地生」,既在名相堆裏打轉而會不到真正的佛法,即是末法也。而名相中又有名相,那就更從枝末到偏端。
 

 
所謂「行」,乃指意志,就是以自我中心而產生的造作。故真正的修行,即為消除掉這種以自我中心而有的造作。故我乃謂:修行,其實是為修「不行」也。
 
但在末法時代裡,很多人早忘掉了真正的修行,乃為修「不行」。而變成以修「造作、攀緣」為行。故即使表面上似用功得很,可是實際上跟佛法有幾分相應呢?
 
譬如以念佛而求感應與瑞相,以持戒而自我標榜,或雖禪坐而切望種種神祕的經驗。這些本質上都是以攀緣造作的心態,而來修行的。所以不管如何精進勇猛,總還不出自我中心的枷鎖;故與真正的修行只南轅北轍爾。
 
何以目前佛教的活動特別多?果真這麼精進於修學或弘法嗎?大可未必!在農禪寺週日的禪坐會上,本來禪坐很單純,大家各自打坐,坐完了就回去。但有些人抱怨:似這樣坐了老半天,彼此還都不認識,有話沒得說;所以應增辦一些聯誼或座談的活動。我說:你們這些人打坐,自打妄念還不夠,還要公開攀緣造作,真是不知慚愧!可是就目前所看,能待安心作完禪坐的定課,再來聯誼的,就已難能可貴了。事實上,很多活動根本就以聯誼為素求。
 
而這些愈以攀緣造作為素求的活動,便愈被標榜為行菩薩道。可憐,這與自覺覺他,竟有何關連呢?
 

 
最後講證,於末法時代,很多人乃以「覺受」為證。像剛才所講的念佛法門,以感應、瑞相而謂自己在念佛上已有工夫。其實有感應,未必有功夫。同樣禪坐的人也喜歡追求境界,然有境界只謂你妄心還在而已。在台灣有位號稱妙X的居士,他教的禪法,在短時間之內就吸引了上百萬的信徒!為什麼呢?因為他教導的禪法,每一步都有覺受的印證,既迅速又明確。所以很多自以為是的知識份子,反都相信他這一套。故以覺受為證者,難免落入旁門邪道。
 
其次,更嚴重者:乃以鬼通為神通。因神通,乃指一個人經剋苦修行而有的特殊能力。若真神通,其實還有「定通」跟「道通」的區別。定通就是指從修定而成就的五神通;而道通者,則有六神通。但在目前的時代裡,應該是不太可能真修成神通。甚至在《高僧傳》裏,真有神通者也不多。
 
但目前在世面上,似很多人有神通,如他可以幫你導氣治病,或未卜先知。這些奇知異能,是什麼通呢?我說:但鬼通而已!就是因有鬼神附身,才顯現出某種特殊能力。
 
事實上鬼神附身,可說已到氾濫的地步,所以很多如廬X彥、清X者,他們之所以神通異能,之能招引大批信眾者,唯靠鬼通爾。(我對別人有多少修行?寧可抱持著懷疑的態度。)
 
最後在證上,又可能:少得為足而為增上慢人。譬如打坐時,以心得初定,而謂為開悟證果。以上從信解行證的修學狀況來看,實到處充斥、瀰漫著末法現像。
 
末法的心態
 
其次,再從目前的人心狀態,來看末法現象。末法的心態,最典型者乃:
 
一、貪多嚼不爛
 
譬如說經典,以前要請到一部經典,都是非常困難的;而現在要請一部《大藏經》,大概也沒什麼困難。尤其當《大藏經》被收錄進光碟後,一片光碟可能只要三、五百塊錢就可以買回去,就可以擁有一套《大藏經》了。於是滿目琳瑯,壓得喘不過氣來;故每部經典遂不得不草草略過。因此古德雖只專研一部經典,便能開悟;而現在即使已擁有一套《大藏經》,卻只無明相續,業障深重而已!
 
再如修行法門,以前一個宗派只教授一種方法,而我們現在禪宗也參,密宗也修,大小顯密什麼都來。但到最後,卻只如鼬鼠五技而窮。
 
記得在農禪寺的禪三里,有一個人且問我:「你們這兒,除了教數息的方法外,難道不教其他法門嗎?」你想:我該回答說:「有啊!我們能教授很多其他的方法,不要小看我們啊!」不!我卻回答:「如果你連這個方法都用不好,那我再告訴你其他方法,也是沒有用的。」所以貪多嚼不爛,只讓我們五技而窮也。
 
二、欲速則不達
 
在修行上也希望越快越好。其實求越快越好,本來也不是什麼錯!像禪宗不是也以頓悟為宗旨嗎?可是雖希望快,卻只能冀望從「因」上去做工夫,而不能在「果」上守株待兔啊!如雖希望快卻不從「正因」裡去著手的話,這絕對將成旁門邪道─或靠他力而有鬼通,或以自我暗示的操作技巧而得到一些覺受。如盧X彥、清X、妙X等,即是善利用此「越快越好」的偏端心裡,而大發市利的。
 
此貪多嚼不爛跟欲速則不達,即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共業。故除非一修行者,既非常敏感,又非常用功;否則也難以超脫在共業之外。以上已描述末法時代種種的偏差現像,故下面再論對治的觀念與方法。
對治


一、向上參究而非向下舖演:這主要是為對治「依語不依義」而有的文字障。譬如一棵樹木,要向根幹裏去逆索,而非順著樹木的發展而到枝末。這樣講也許很抽像,所以下面我用「眾生皆有佛性」的文句來說明。
 
相信從學佛到現在,「眾生皆有佛性」的說法,我們至少聽過上百遍了。於是因聽多了,所以有的人就以為他懂了。然如嚴謹地追問:什麼是佛性?可能就「莫宰羊」了。事實上,很多人對於什麼是佛性?可從來未曾仔細想過呀!他們只習於順著「眾生皆有佛性」的前提,而重加敷演:以眾生皆有佛性故,吃葷即殺未來佛也。或踩死一隻螞蟻,即等於踩死一尊未來佛。相信大家皆看過類似的說法,但螞蟻的未來佛,就等於等覺、妙覺菩薩的未來佛嗎?當然不是。所以若連「佛性」是什麼?都不瞭解就胡亂推演,豈非三世佛冤呢?
 
記得在晨曦社學佛時,我就曾問一位學長:「你們都說:眾生皆有佛性,可是我從頭上找到腳底,從身外找到心內,可還不知我的佛性在那裏?」於是這位學長便建議我去看《楞嚴經》。最後在「波斯匿王觀恆河水」的比喻裡,我才略理會到所謂的佛性。事實上,以我今天對中觀的瞭解,那時所意會的佛性,還帶有某些自性見的成份。但至少我是以「向上參究」的精神,來理會何謂「眾生皆有佛性」的。
 
至於其他文句也都一樣,不是光靠查佛學字典就能懂的,而是要向上去思惟、探究,這樣才能慢慢從文句的枝末而追溯到佛法的根本。
 
二、不忘學佛初衷:這主要是為對治因動機不純而有的煩惱障。很多人初發心學佛時,動機還很單純。但時間一久!或習性業障現形故,或見異思遷故,而使動機變成很染濁。故於學佛的過程中,必不忘修學的初衷;尤其要掌握「以出世解脫為根本要務」的心志。如此在菩提路上,才能更清純精進。且在整個佛教團體裡,也應變得更和諧才是。
 
下面再依信、解、行、證的次第,而闡述對治的觀念與方法。
 

 
首先要依法不依人,在佛法僧三寶裏,當以法寶為中心。所以我們要不斷去追究法的本義、法的所在。而不當只依止於法師或群眾的「人」─既不是偶像的崇拜,也不是媒體的羔羊。我們唯有從「依法不依人」的原則裏,去建立真正修學的信心。
 
事實上,真能依照自己理性的判斷而去選擇信仰的人,其實是不會太多的。大部份人都是靠眷屬或親友的引薦,甚至靠莊嚴的場面而進入佛門的。若靠人事的輔佐,才入佛門;則在修學的根基上,就不會太穩固。
 
其次在說法上,也要依法不依人。但很多人雖也這麼說,實際上卻作不到。為什麼呢?因在這個時代裡,如你執意必講正法,反將成為異類;而講末法者,倒有許多臭氣相投的人,能彼此附和。如自古所謂的「舉世皆醉我獨醒」,你們覺得夠孤峻了吧?事實上,若真醒了,倒失去了作夢的權力。故很多人寧可繼續作夢,也不肯面對現實。因為即使再貧苦、再顛沛,只要還留得一點幻想的空間,他便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了。所以很多人寧可去做長夜的沈淪,也不肯面對獨醒的孤伶。然真學佛者,就是要從覺悟裡以明諸法實相。所以必以依法不依人的節操而深入法海之中。
 
最後是甘為寂寞之人,何以大眾皆以「群眾」為依歸呢?為不甘寂寞爾!所謂寂寞者,有說而找不到人說。然既諸行本來空寂,內既無我,外亦無人;所以恆寂寞千古、千古寂寞也。故你就安於這種寂寞吧!而不必有「心事有誰知」的苦惱與掙扎。事實上,真得法者,豈會寂寞呢?
 

 
關於從「向上參究」而理解,前已說過,故不重述。其次,由解脫而具解脫知見。解,其實可分兩大功夫:一是從思惟而有的理解;一是從修行而有的體悟。只從思惟而得到的解,其如霧裏看花一樣,好像懂了其實卻未真懂;但如是從修行而有的體證,則既深切又透澈,故經典上曰:由解脫而具解脫知見。
 

 
前已說到,真修行應該是從放下自我的「修不行」去著手的。以自我於過去就像芭蕉一樣,不斷向外擴展。因此修行者,反其道而行之,卻是要向內不斷地剝捨。故能剝掉一層,我們的道心、我們的智慧才能成長一分。所以我常笑有些人的修行法門是貼膏藥的,哪邊痛就貼哪邊,最後貼得滿身都是藥膏,全不像個人了。故我常說:真正的修行,乃如剝芭蕉似的,從剝皮、去肉、折骨,而把我們本有的無明、業障、煩惱慢慢消除殆盡。
 
因此古德乃曰「但盡凡情,別無聖解」,如古鏡一般,你要做的就只是盡心盡力去把污垢除盡而已!而待污垢除盡已,自然就會有光明的顯現。
 

 
前面我們已再三說到:很多人乃以覺受為證。然不管你覺得什麼境界?受得什麼境界?既有覺有受,即是有心境界。而既仍有心,便絕不是證量。以三法印的無常、無我、寂靜涅槃,都必以無心為最終之歸咎。至於禪宗,當更直謂:無心方為道。因此唯以「無心」為證。而無心者,從那裏啟修呢?從前面所講:如內剝芭蕉似的,越剝越小,越剝越趨向於無。
 
因此《心經》講到最後,亦是「無智亦無得」。故真成就者,反不當覺得自己已有成就也。所以絕不可從有所求、有所得的心態,來意會修行的果證。
 
因此真修行唯從「腳踏實地」作起,才能對治前面所講「貪多嚼不爛」跟「欲速則不達」的偏端。而腳踏實地者,從正見而啟發正思惟。正見者,緣起中道的知見;正思惟者,待人應世的中道心態。因此按部就班、腳踏實地者,即是從中道正見中去淨化我們的身心也。
 
從一門深入而門門皆通:在這個時代裡,雖也有人提倡一門深入,但因皆就宗派的立場而說的,甚至只就山頭的利益而訂的。因此愈鑽研只愈狹迫、卑鄙而已!
 
而我所謂的一門深入,乃是從「向上參究」的工夫作起,故能像一棵樹,從枝末而逆溯到根本。而本既得固,則幹枝末葉皆成全矣。故能從一門通,而門門皆通。


警覺
 
觀諸社會的種種亂相,最後我要提出一種警覺:來世的學佛因緣,絕不會比現世好。在未來的時代裏,應是善知識越來越少,而種種邪說外道愈發猖狂,豺狼當道,群魔亂舞。
 
因此即使我們下輩子仍能成為人,也仍有心修學佛法;但能聽聞得正法的機會,遠比這輩子渺茫多了。因此我個人絕不敢奢想:這輩子不成就也無所謂,大不了下輩子再重新開始。下輩子可能就根本沒有機會了。甚至種種末法現象,還是在加速舖張的狀態;故很難想像在三十年或五十年後,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?
 
所以我總勸勉自己以及各位,應該好好珍惜這一生能學佛的因緣,而不要因涉足於太多的活動、太多的俗業以浪費時間。必從向上參究的功夫裡,去掌握我們學佛的知見,去提昇我們的心地法門,這樣才不辜負這一生學佛和禪修的因緣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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